纪念“双线服务器”与巴尔巴罗萨君
一
公园二零零六年十一月八日，就是论坛葡萄牙日，中玩家为双线服务器和因此倒下的巴尔巴罗萨商会开追悼会的那一天，我独在礼堂外徘徊，遇见某君〔３〕，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双线服务器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在有双线的时候我就很爱看先生的文章。”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巴尔巴罗萨商会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所谓学者文人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二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十月八日也已有一天，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
在解散的巴尔巴罗萨商会之中，有不少是我的朋友。朋友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他们的解散献上我的悲哀与尊敬。他们不是“苟活到现在的我”的朋友，是为了一个错误的决策而失望的中国的玩家。
而“双线服务器”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几个月前杨总做盛宣明的领导，用玩家的钱带着所谓的“操女”做秀的时候。〔５〕杨总说起的第一个就是她；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盛宣明在北京开“同城会”发所谓的黑珍珠了，才有人指着一个广告告诉我，说：这就是“双线服务器”“刀片鸡”-----牌子的：IBM。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不为势利所屈，****固有的南北网络格局的服务器，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桀骜锋利的，但她却常常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内测开始正式试的用双线的时候，于是接触的回数就较多了，也还是始终微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内测终究就要结束的时候，测试所谓的点卡，一直登不上服务器，此后似乎就不相见。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永别了。
四
我在八日晚上，才知道有巴尔巴罗萨商会解散的事；次日早晨便得到噩耗，说真的解散了，同时也听说没有双线服务器是他们解散的最大原因。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的游戏代理商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况且始终微笑着的和蔼的双线服务器，更何至于无端在代理商面前喋血呢？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她自己的尸骸。还有一具，是巴尔巴罗萨的。而且又证明着这不但是杀害，简直是奸杀，因为玩家的心灵上还有棍棒的伤痕。
但代理商就有令，说她们是“不符合中国的国情的”！
但接着就有流言，说他们也是有“苦衷”的。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的玩家们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五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双线服务器，那时似乎是铁板钉钉子的。自然，开个双线服务器而已，稍有人心者，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罗网。但竟在昨天化成泡影了，中国不是没有双线服务器的先例。而且还很成功！何以换了大航海一个这么需要的游戏，居然就没有了？没有双线服务器对于游戏已是致命的创伤，只是没有便死。同去的“月卡君”想扶起这个游戏，中了四弹，其一是手枪，立仆；同去的玩家商会“巴尔巴罗萨君”又想去扶起她，也被击，弹从左肩入，穿胸偏右出，也立仆。但她还能坐起来，一个论坛消息在她头部及胸部猛击两棍，于是死掉了。
始终微笑的和蔼的“双线服务器”确是死掉了，这是真的，有她自己的尸骸为证；沉勇而友爱的“月卡君”也死掉了，有她自己的尸骸为证；只有一样沉勇而友爱的“巴尔巴罗萨君”还在论坛里呻吟着解散。当三个勇士从容地转辗于文明人所发明的舆论造势射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中国游戏服务商的屠戮论坛板块的伟绩，客服电话的惩创玩家的武功，不幸全被这几缕血痕抹杀了。
但是国内的杀人者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脸上有着血污……。
六
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徒手的请愿。人类的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请愿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徒手。
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亲族；师友，爱人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陶潜〔９〕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七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的游戏代理商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代理商会这样地凶残，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中国的玩家临难竟能如是之从容。
我目睹中国玩家的办事，是始于去年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干练坚决，百折不回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流言中互相救助，虽殒身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中国女子的勇毅，虽遭阴谋秘计，压抑至数千年，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死伤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双线服务器君，纪念巴尔巴罗萨君，纪念月卡君
十一月九日。
出于愤怒，习惯的500钱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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